于笺晓

“只不过是没弄懂初来乍到罢了。”

那日的还未成形的模样

*瑞金向。

*随笔一类很休闲的糖片。

“如果有来世就好了。”

他靠着天空的一角这么想着，面前是刚刚被砍倒下来还有些干裂的木柴，从断裂的地方还看出曾不知被多少利器刮掉的痕迹。堆起来也不过他肩头那么高，所以从这个角度天空就一览无遗，碧蓝澄澈得和他的眼睛一样，直到你根本不清楚看的是什么。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蓝色不断地加深且交替，他的声音也从那句话的软糯尾音后消失了。

年少时似乎语言和思维都是没有障碍的，做任何梦都是正义且伟大的，不切实际的、热血的、天马行空的。就像他现在就在干活时理所当然想起了姐姐秋说过的来世，人应当是有来世的，这样上上辈子上辈子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人都依然可以活着，有相当长的时间去把自己塑造成自己满意的状态。姐姐又说来世是不一样的，上辈子华贵富饶下辈子或许就贫穷而卑劣。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他依然觉得“来世”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说不定就和凹凸大赛是一样的。登格鲁星的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个来世，有个前世，还有个下辈子，美好到令人头晕目眩。

他差点睡了过去。

努力地睁开已经带有不少困倦的眼皮，他缓慢地用双手撑着坐起来，远处天空的边界线里腾升出一片熟悉的鱼肚白，他定睛对上那对背着夕阳的绛紫色双眸，从里面看到了还没有来临的星辰，手上猎物奄奄一息地被踩着。他跳起来挥舞双手，咧开嘴笑得唇红齿白。

“来啦，格瑞！”少年喊着，最后一片被镀成金色。

他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对方加快速度奔跑起来格瑞也没有什么打招呼的意思。他换了个手去提手中的东西，头也不抬向着那个方向就是一推，指间触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习惯性地背起猎物不打算理会，抬头倒是一张略带委屈摇晃着背篓的表情。格瑞又一次觉得自己没了脾气，这家伙不知是毫无自知之明还是无师自通学会了这门自带闪光技能的嘟囔神情，他稍微偏了下头使自己的目光侧开，抿起的唇角吐出的字更像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情不愿：“金。”

“格瑞格瑞你太过分了不等我又不等我！早上也是说好的一起去打猎你又比我起得早，不叫我就算了，还让我只能一个人来提木柴，太不够义气啦！”

一张口金就像是告状一样稀里糊涂就讲了个没完。格瑞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更好的形容词是无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接过这段话，难道需要坦诚到说明早上不仅是没打算打扰他睡觉还帮忙掖被子这种丢人的事情吗。但是不开口金又会嚷嚷个不停，抱怨自己不理他……格瑞顿了一下，抿紧唇角敲了敲肩头的刀刃。

“做哪样都没什么关系吧。”

“哎——也对，毕竟是格瑞嘛，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啦！”

耳朵很忠实地反应了话语他心中下意识就是一跳，随之拖曳的动作也停了一下。他带上些复杂像是确认一样偏头看了看身旁双手枕在脑后的少年，看他眼里就像种下了夕阳后的万千星辰，喉咙有点发紧，突然而至的赞美使他背后都有点发热。偏生面前这人还毫无自觉，自顾自说完后就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肌肤间有太过亲密而瘙痒的触感，耳边吐息的热气带有着少年特有的干爽笑意。

“因为！我们在一起就天下无敌了嘛！不管是木柴还是狩猎都可以咻地一下就全部搞定啦，对吧格瑞！”

“……白痴。”

金换了个角度，他双手背到身后，盯着自己一路被越扯越短的影子。他倒着走，有些孩子气地迈着不规则的距离。正因如此他全然没有觉察格瑞看到他的动作后往这边靠了一点，把拿刀的手换到了右边，不动声色地看他的步伐前进。金慢慢倒退着，又想起之前的话题。

“格瑞，你觉得，人会有来世吗？”

格瑞下意识地去捕捉这句话里关键的地方去分析得到一个客观而正确的回答，他一向如此。可这个问题他稍微想深一点就不可避免地回到了童年与现实生活的夹缝中去，从那种撕心裂肺搅成旋涡一般的复仇中感受到痛苦。来世，来世，这并不是一个救赎的词语，确是一条或许通往救赎的道路。他低低地“啧”了一声，轻不可闻。最终他也只是转过头去看金，发现那双眼睛也在看他，局促地偏过头熬不过一直迟迟不肯离开的视线，他吐了口气，表情与平常无异：“或许吧。”

格瑞一概不愿相信这些故弄玄虚的事，手中的东西抓不紧就会失去，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那继续嚷嚷着“这算什么答案啊格瑞我听不懂耶”的发小，怀疑刚刚那个还有点深度的问题是另一个家伙问的。他叹了口气，拉了一把金使他恰好避过地面的石块继续向前走。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回答，大概潜意识里他也希望过，不需要面对一切的痛苦与折磨，将所有的遗憾留给另一个自己。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人或许有来世吧，但是不改变自己，滥用能力的话不管哪辈子都是一样。”

他太清楚金了，登格鲁星是个生来就在被奴役劳苦折磨的星球，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年纪都早已投身于类似于摧残一样的劳作中。金很重义气，看中朋友，在这样的生活中对他来说登格鲁星的大多数人都是他眼中的朋友。仅仅是现在，金还在他的身边，但是他觉得总有一天，一切都回归了正确的轨道，最终金一定会走向他无法去预测的结局，他甚至会错觉最后并不是他身边这个金。他会为了朋友，无限度地去改变他自己。包括凹凸大赛，包括前世今生。格瑞看着他的身影，不自主脱口而出。

“金——”

“如果有来世的话，就算为了登格鲁星的大家，一定要变得更好、更努力呢！”身边的少年笑得明媚，熠熠光辉由碧蓝之中浸染视线，微微侧过头露出疑惑，“格瑞你刚刚叫我干什么？”

看吧，果然是这样，保留着未成形的模样。

“走了。笨蛋。”